明代吴有性《瘟疫论》
《滇南草本》卷三对臭灵丹的记载
彝地问药(兰茂纪念馆藏)
旧时昆明万春堂药臼(昆中药藏)
作者:杨祝庆昆明中药厂有限公司
明清时期,云南中医药在治疗疾病和瘟疫防控方面,不断积累经验和技术,各族人民宝贵的医药经验和技术,与经典中医药相结合,形成了具有民族地方特色的云南中医药技术和文化,为祖国医药宝库作出了积极贡献。
民间偏方的使用和总结
云南是植物王国,有许多植物可以药用。千百年来,云南各族人民不断探索,在与瘟疫的斗争中,创立了不少独特良方。这些良方,一时未能载入正式的医药书籍里,往往被认为是偏方。云南民间流传着的许多偏方,为医药学家所采用,在明清防疫中发挥作用。
米汤、糖水与盐水的使用。霍乱、痢疾等急性呕吐腹泻,现代医学以严格隔离,及时补液,辅以抗菌等方法对症治疗。中医则以清热补液为治疗手段,“急则治标,缓者治本”。治标,先防止患者体液流失过多;再治本,清热扶正,从而使人体阴阳平衡。譬如,东汉张仲景《伤寒杂病论》中用人参白虎汤治疗霍乱,将药煮成汤剂使用。《医门揽要》说:“不论热痢、寒痢,(酸角加红糖)开水调服,神效立愈。……如不愈,再加木香、*连治之。”《滇南本草》对于治疗霍乱、痢疾等急性吐泻,除用单方或复方外,也多煎服,或配以米汤、橘皮汤、姜汤、红糖水、白糖水等送服。这些方法,客观上维护了患者体液,与西医补充体液、防止脱水的治疗方法是一致的。
《滇南本草》记载,用盐水炒云南*连,可以“消痞块,止痢疾”。用盐炒制的*连,使熬煮好的药液中含有盐分。当时,云南尚无现代盐水溶液口服的条件,中医大家已认识到吐泻、痢疾,应该补充盐水,阻止脱水。无独有偶,清同治十二年(年),嵩明县杨林名医管浚的《管浚秘方》中,也用盐水泡樟木治疗霍乱,并写下歌诀:“夏秋吐泻频频痛,樟木盐泡煎汁浓,加入白酒一杯饮,治疗霍乱显神功。”根据这些中医文献,最晚至年,云南名医已用盐水作为人体补充液,防止重症患者脱水。在此之前,中医药典籍上未有樟木加盐水治霍乱的记录,兰茂和管浚此举是防疫史上的巨大进步。直至年,昆明医生用生理食盐配制生理盐水让患者口服,比管浚晚了70余年。
热熏与忌口。热熏,是对冷痢、冷泻而采取的外治法。中医认为:“正气内存,邪不可干”,预防霍乱、痢疾等细菌性疾病,首要的是防治脾胃受寒。《医门揽要》将热熏作为治疗霍乱方法,详细记载热熏的操作过程:“以新瓦数片,火烘热,蘸醋,上覆薄棉,坐其上熏之,立愈。”热熏之法,看似难以令人置信,却与现代防御措施殊途同归。现代医学揭示,霍乱、痢疾等细菌性疾病,对干燥、日光、热、酸及一般消*剂均敏感,体温升高至38℃~39℃,可杀死病菌。
注重饮食卫生。《医门揽要》中分析了冷痢的病因:“由胃家潮湿,不能消化饮食,将所食者俱寒冷于胃,于是糟粕不能化为津液,而化为恶浊,以传入大肠也。”因此,平时应喝开水,不吃生冷食物,生吃瓜果要洗净,饭前便后洗手,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,这是预防霍乱发病的有效措施。民间有谚语:“吃药不忌嘴,跑断医生腿”。明清时期的医生多是游医,又称摇铃医,手持铃铛走村串户,上门为人治病。如果患者注意忌口,可以减少医生的劳累。忌口是恢复期巩固疗效、防治反弹不可缺少的方法。《滇南本草》指出:伤寒霍乱,呕吐水泻,应“忌鱼、羊、蛋、蒜”,在饮食上忌油荤。
中医理论创见和药物创制
虚实辨证治疗痢疾。痢疾的症状,一般是大便次数增多,腹泻厉害,如果又吃了瓜果等不干净食物,难以消化,于是,一般人流传的经验是:“痢无补法,只有下法”,似乎什么痢疾都只要疏通肠道,就万事大吉了。有的医生还说:“通则不痛,痛则不通”,也主张用通下之法。兰茂《医门揽要》认为这些方法都是错误的,正确的方法是:“总以人的虚实分之。虚者补之,实者宜下。学者记之!记之!”痢疾,必须以望闻问切的方法,分清虚实:如果出现热(发热)、痛(绞痛)、胀(腹胀、大便有坠胀感)、秘(便秘)、舌红苔*、脉滑而有力的患者,为实症;如果出现冷(肢冷)、喜揉(胃揉之不痛)、响(胃肠汩汩作响)、溏(便溏)、舌白、脉滑而无力的患者,为虚症。应辨清虚实,对症下药。对实者,兰茂用平胃汤加减治疗;对虚者,他用四君子汤加味治疗。对痢疾虚症,用药宜温补,防攻下。《医门揽要》对“冷痢”明确指出用药“切不可下”,切记不能用攻下之法。
万亿丸的创制。根据辨证施治的理论,为便于救急之用,对痢疾实症严重的患者,兰茂拟制了“万亿丸”(万应丸的异名)。后来,兰茂将“万亿丸”传授给同乡弟子管群芳。管群芳家族代代相传,用于临床。到清同治年间,管浚将祖传的验方改进,作为成药,在他当时开设于昆明的“万春堂”里制造和销售,定名为“万春堂杨林丸”。该药分为红黑两种,民间统称“杨林红黑丸”。红丸加朱砂,可镇静安神;黑丸加白草露,可收敛止血。两药可分可合,分用时,可分别对付白、红痢疾;合用时,适合持续高热、腹部胀痛的危重患者。此药疗效显著,颇为民众信赖。
吸取少数民族用药经验
云南少数民族医药是一个聚宝盆,各族人民掌握和认识了大量植物的药用性能,创造了大批单方、验方,有效抵御了疫病侵袭。云南明清时期的中医中药,吸取了大量少数民族的用药经验,丰富了医药宝库。《医门揽要》大量采取云南地方用药经验,特别是少数民族防疫的单方、验方,极大地提高了药物的方便性和可及性。譬如,中暑或霍乱,用理中汤加木瓜治疗,也用棕树果煎汤,还用槟榔藤烧炭调开水喝,或用芭蕉根捣汁内服。
乌梅(酸梅、千枝梅)。《滇南本草》收入彝族、白族等少数民族所用的马蹄香、杏叶防风、臭灵丹、土牛膝、乌梅等治疗疟疾的单方、验方。乌梅有酸涩止泻止渴的作用。白族民间有一句谚语:“吃杏遭病,吃梅接命”,说的就是梅子对于急性霍乱、痢疾的独特疗效。乌梅始载于《神农本草经》,列为中品。唐代医学家孟冼著《食疗本草》载:用驴脂“和乌梅丸,治多年疟,未发时服三十丸”。医院《圣济总录》收载复方乌梅丸、单方、验方治咽喉肿痛等用法。明清时期,兰茂《滇南本草》继承前人经验,用乌梅治疗疟疾、痢疾等疾病。
臭灵丹。又名狮子草、大黑药、山灵丹,因有强烈的特殊臭味,且清热止咳疗效显著而得名。臭灵丹又因其叶面与烟叶相似,红河一带又称为“野腊烟”,常生长在田埂沟边、山坡树下,随处可见,它是彝族等少数民族的常用药,有谚语:“家有臭灵丹,得病不出山。”说它对流行性感冒、口腔炎、扁桃体炎、腮腺炎等常见病、多发病有广泛的疗效。据考证,臭灵丹始载于《滇南本草》,并用于截疟,“捣汁,点烧酒服”,不拘泥于陈俗。民间多外用,捣敷治疮疖肿*,或煎水洗,或加生姜、红糖煎水喝,防治流感。这些民族单方、验方,有的首次收载于《滇南本草》之中,有的经过医药学家发挥,有了新的用法或作用。这些探索,极大拓展了药材的来源,丰富了中医药知识体系,增强了疫病的治疗效果。
近代以前,云南先民们虽然不能知道疟疾的直接病原,但是,他们使用的古老治疟疾方法,成为现代治疟的滥觞。如今,常山、青蒿等仍然是治疟的有效药物,茅草蒿子等常见植物,仍然在人类战胜疾病的方面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。青蒿素的成功研究,虽然利用方式变了,但人们使用的植物来源变化不大,屠呦呦因此荣获诺贝尔生物学或医学奖,这也为植物药抗疫指明了方向。
责任编辑耿嘉郭笑笙